次仁旺姆和她的女兒們。
早上5點,央措和母親就起床為我們準備早餐和路餐。央措已經(jīng)在內(nèi)地的大城市里生活了10來年,但看她做糌粑餅的樣子,似乎一天都未曾離開過這個峽谷深處的家。搓面,攤餅,將整張餅子嫻熟地放入鍋中,一分鐘后拿起餅子,又將餅子埋在柴灰中保溫……央措說,平時他們自己吃的餅子比這個大很多,雖然不好做,但做起來很快,當天是為了方便我們在路上攜帶,特意將餅子做小。央措的心細讓我感動,其實餅子大小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在路上,吃的、喝的全都包在一起,無論制作多么精美的食物,打開時也已經(jīng)品相十分糟糕了??烧撬倪@份心思,讓她從早上5點一直忙活到8點半,足足多花了兩個小時的功夫。
告別央措一家,我們繼續(xù)朝加拉走去。當天的終點是位于雅魯藏布江南岸的加拉村,需在閻羅宮瀑布附近擺渡過江。
啞巴故事
出發(fā)近一小時,我們?nèi)詴r不時看到農(nóng)田和木頭門,可見只有兩戶人家的赤白村將他們的活動范圍延伸到了叢林更深處,他們以那么單薄的勞力開墾出如此廣袤的田地,需要付出的艱辛可想而知。在田地盡頭,有一堵規(guī)整的石墻,其作用是防止赤白村的牲口跑進野獸出沒的森林深處。我們的領(lǐng)隊說,那堵石墻是一位漢族啞巴修建的。我這才想起,前一天晚上在央措家的廚房,那位端著大瓷碗低頭吃飯的啞巴,不知來處,不知姓名,他所有的一切都像籠罩在雅魯藏布大峽谷上空的霧氣一樣讓人捉摸不定。央措家對他的唯一了解是,他以前是乞丐,行乞至央措家,父親可憐他,給了他很多吃的,他心知遇上了好人,便不再前行,20多年來,啞巴一直住在央措家,有了屬于自己的飯碗、棉被和房間,有了和央措一家無法說出口的不是親情但勝似親情的同舟共濟。
山林反復
一路無話,只顧低頭趕路。
出赤白村后,沿雅江爬一段山路,到達一大片雪山環(huán)繞的草場,進入赤畢貢。赤畢貢是一大片青岡林,本意是“一萬頭牛也能吃飽”。接下來就是青岡林、松樹林與竹林的交替反復,隨著身體逐漸疲憊,我們已經(jīng)少有心情欣賞林間風景,此時,就算10萬頭、100萬頭牛都能吃飽似乎都與我們沒有任何關(guān)系,只是隨著腳下的樹葉變換,我們知道,哦,又進入竹林了;哎,又是青岡林;不會吧,又是松樹林……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悶頭走路,同伴突然發(fā)現(xiàn)好大一片野生蘑菇,能不能吃?能吃!由于同伴本人是烹飪的老手,我們毫不猶豫地相信了她。我們?nèi)迦?,你一朵、我一朵地將蘑菇摘下,小心翼翼地裝進包里,盤算著晚上一定要做個蘑菇紫菜湯,前幾頓的餅子、藏豬肉已經(jīng)讓部分飲食不習慣的隊員消瘦了好幾斤呢!
閻羅宮瀑布
心情這才好了些,心中便默默詠起劉禹錫的《秋詞》:“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鼻锶盏拇_是好,清晨的霧氣使天際透著淡淡的藍色,南迦巴瓦峰和加拉白壘早早地露出真容,山峰近在咫尺,仿佛一振翅就到了,而一旦接近雅魯藏布江的秋水,回頭望見走過的一道道山谷,又仿佛方圓百里都擴大了,不再是穿梭密林時的茫然無助。
正想著一天半時間里的辛苦跋涉,隔江而望就是加拉村了,我們站在雅江北岸,對著加拉村大喊:加拉,我們到了!因此處接近閻羅宮瀑布,我們的聲音在瀑布的轟響面前顯得太過微薄,一點回音也沒有,而加拉村的村民們就更聽不到我們快樂的吶喊了。
此時,安吉啦帶來了不好的消息,閻羅宮的看守人不在,這意味著我們無法進入轉(zhuǎn)加拉朝圣的核心圣地。見大家一臉沮喪,安吉啦站在山頭,指著對面的加拉村、山峰以及眼前的瀑布,好一陣講故事,也未能奏效。最后,我們少數(shù)幾人跟著安吉啦下山,穿越荊棘叢林,到閻羅宮瀑布面前近距離觀看自己的“來世”。安吉啦心想,這或多或少能彌補大家心里的缺失。
風景自在驚險處。我們沿著一條動物踩出的小道下山,一路全是荊棘,扎得我們頭發(fā)蓬松了、臉也破了,好不容易到達瀑布前方,但發(fā)現(xiàn)要近距離地觀看瀑布,還需沿著山體順勢前行,此處水汽過重,山石上全是青苔,稍不留神就會掉進瀑布中,無法生還。我用沖鋒衣?lián)踝∠鄼C,在安吉啦的牽扶下謹慎前行。最后,我立在一塊石頭上再也無法前進,安吉啦站在另一塊石頭上對我大喊:“以前很多人坐在你站的那塊石頭上閉目冥想幾個小時,突然睜開眼,會看到瀑布中顯現(xiàn)的意象,看到老鷹、白塔等視為吉祥,死后會上天堂,如果看到尸體等,很快就有災難降臨,并且死后會下地獄?!蔽覜]有回應安吉啦,更沒有坐在石頭上閉目冥想,因?qū)嵲谑懿涣似俨歼叺乃由吓孪鄼C進水,短短幾分鐘后,我便要求返回。我知道,無論安吉啦的說法是真是假,都是當?shù)乩习傩占釉谏衿孀匀痪坝^上的美好愿望,因為憑信這些愿望所以他們站立得住。
加拉村狂歡
至今,一想起加拉村,似乎腦中立刻有醉意襲來。
接待我們的村民次仁旺姆將大瓷碗貼上三塊酥油,挨個向我們敬酒,貼酥油是為了表示對客人的尊重和歡迎。別看這個家庭只有4個女人在家,但當天晚上,即便我們當中最陽剛的男子漢,也沒能逃過主人的盛情,她們不會講漢語,只是將酒倒上滿滿一碗,再將碗送到你面前,無論你說什么推脫的話,主人始終面帶微笑將酒碗向你高高舉起。一碗下肚,立刻渾身發(fā)熱,大家的興致也紛紛上來了,你敬我,我敬你,都想借著酒勁兒將兩天的疲憊一掃而盡。此時,女主人則退居一邊,一邊微笑著看大家玩樂,一邊顧著灶上的辣椒炒土豆。
飯后,大家恍惚著睡下,個個被青稞酒的后勁折騰得頭疼欲裂。背夫們不知道睡到了哪里,但主人一家卻在隔壁的小屋開始了瘋狂的“夜生活”,她們跳啊,唱啊,喝啊,不一會兒,主人一家都醉了,她們的笑聲更爽朗了,舞步也更歡快了……我們躺在地板上,盡管難以入眠,但朦朦朧朧中,似乎自己也在跳著,唱著,樂著……
半夜酒醒,我穿上衣服出門小坐,夜色很濃,MP3里播放的是久石讓的《Ballade》。那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抬頭望去,天空中有我從未見識過的如織繁星,遠處的山尖露出一層浮白,峽谷植物的香味和牛糞的味道彌漫了整個村莊。
第二天我們吃過早餐,收拾好行裝,準備出發(fā)返回派鎮(zhèn)。離開時,我?guī)痛稳释泛退娜齻€女兒拍了合影。走出加拉村,我回頭一看,遠處山巒上的霧氣正在慢慢散開,村口的奶牛安靜地吃著草,一個小女孩兒拿了兩棵青菜到水管處清洗,加拉村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而我們,也很快就要離開大峽谷,脫下裹滿泥漿的沖鋒衣褲,回到都市,回到人群和生活的漩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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