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河谷之戀

多慶錯

江孜宗山

一

大劉、星仔和小周是我在旅途中結(jié)識的朋友。

有一天，我們告訴司機，要去亞東，司機顯得很茫然。

他在西藏跑車跑了多年，常去的地方，近處是林芝和納木錯，遠處是珠峰和阿里。林芝和納木錯是旅行團必走的路線。

他翻開車上的西藏交通圖，仔細看了看，找到了那個江孜南部的紅圓圈。說，試試吧。

其實，如果了解西藏的歷史，相信你就永遠不會忘記亞東這個特殊的名字。

100多年前，英軍入侵西藏，從亞東向北入侵江孜，在宗山受到江孜軍民的抵抗。英軍炮轟宗山炮臺，堡壘中的彈藥庫被炮火擊中爆炸。江孜軍民在最后關(guān)頭，仍用石頭拼死抵抗，浴血奮戰(zhàn)了3天3夜，最后，所有的勇士跳崖殉國。江孜因此被稱為“英雄城”。

這段歷史被寫進了電影《紅河谷》。是我最喜歡的一部關(guān)于西藏的影片。

亞東意為：急流中的深谷。隸屬日喀則。地處中國與錫金、不丹的邊境。

趕到江孜的時候已經(jīng)是19時了。高原日長，天還大亮。

在一個十字路口，很容易就找到了糧食局招待所。

招待所樓底是小賣部。登記處的服務(wù)人員笑容和善，但言語不通。司機是成都人，費了好大勁兒才談妥，得以免費住宿。

我和小周住進標準間。登記、上樓，卸行李。

房間很多而且寬敞，有電視機。公用洗手間在走廊的盡頭。

走廊陰森昏暗，每次去洗手間，小周都非常害怕，不肯讓我稍離半步。在走廊的窗邊，可以看見宗山古堡。

星仔愛好攝影，非常敬業(yè)。他在《西藏行知書》中得知，糧食局二樓廁所是拍攝宗山城堡遺址的最佳位置。放下背囊立刻抱著相機沖進廁所，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那里根本沒有窗子。

十字路口對面就是廣場紀念碑。我們往西，散步去白居寺。

街道不寬，但干凈整潔。行人稀少，極安靜。系著紅領(lǐng)巾的小學(xué)生三五成群，說說笑笑從我們身邊經(jīng)過。

街道兩旁的藏式民居，雕繪滿眼，花飾繁復(fù)，色彩雖濃艷卻又異常和諧。

有婦人坐在門檻上觀望。有人在街邊打臺球。一片和平安寧的景象。

無法想象，百年前的那個春天，這里曾經(jīng)硝煙彌漫，血流成河。

遠遠看到十萬佛塔。余暉正照著圓錐型的塔頂，鍍上了一層輝煌的金色。我加快腳步。

白居寺的寺門大開，一個游人也沒有。

寺廟里的人說：姑娘，明天再來吧。我說，明早我就要離開了。他便不再為難我。

十萬佛塔，正名叫菩提塔，意為：流水漩渦處的塔。流水指日喀則的年楚河。

這是目前我所見過的最漂亮的一座塔。

百余座佛堂層層疊建，宛如一座宮殿。中、緬、印度、尼泊爾建筑風(fēng)格的結(jié)合，使它看上去美麗而奇特。

繞著佛塔轉(zhuǎn)了一圈。正值將暮未暮時分，氣氛迷人，一顆心很快就沉靜了下來。

二

車內(nèi)悄無聲息，愛說愛笑的小周也沒了聲音。因為起得太早，大家在車上都睡著了。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康馬邊檢站。早晨的空氣稀薄而寒冷。

過了邊檢站，全是泥土石子路，有人在修路。塵土飛揚，我們以最快的速度搖上車窗。  

司機邊開車邊對照地圖，以防走錯路。風(fēng)景依舊單調(diào)荒涼。

司機很心疼他的車，抱怨路難走。開了60km左右，拐過了一個山坡。眼前陡然一亮。

路左邊出現(xiàn)了起伏連綿的雪山和湖水。多慶錯！我們不約而同地叫起來。卻又將信將疑，因為看不到任何標志。

司機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念叨著：納木錯，多慶錯。你們就愛看“錯”，是吧（錯，藏語意為湖水）。  我們被他逗樂了，笑著說，沒錯兒。

車沒有停，一直往前開，大約有十幾公里的路程，在雪山和湖水快從我們視線里消失的地方停了下來。到了這條路的盡頭，右拐是山谷的出口。

星仔迅速翻開《西藏行知書》，一字一頓地朗讀了描寫多慶錯的那一小段文字。然后確定，就是這里。 

那一片遼闊草原就橫在我的眼前，一帶白水，巍峨的雪山。很容易就認出了卓姆拉日峰。

多慶錯就依偎在卓姆拉日峰下，澄水如練，雖然雨季未到，湖水面積縮小，很多地方變成了沼澤，但并不妨礙我對她的喜愛。

當(dāng)初，朋友對我提到這個湖名，我誤聽成多情錯?，F(xiàn)在想想，這樣柔美悅耳的名字原也不錯。

腳踩下去綿軟，一步一個腳印，有的地方立刻滲出泥汁，所幸大家都穿著防水鞋。干枯的草皮會竄出極小的灰褐色的飛蛾。

大劉不失時機地制造恐怖氣氛，在一旁幽幽地說道：走著走著，回頭一看，咦？人怎么不見了，只見地面上有兩只手在拼命掙扎。

我條件反射般想到前蘇聯(lián)反戰(zhàn)片《這里黎明靜悄悄》中女兵麗莎誤陷泥淖而慘遭吞淹的那個片段。不禁后脊骨冒冷氣。

下意識地抬頭看天，晴空下白云朵朵，哪有戰(zhàn)爭的陰影？  

這里四面環(huán)山，沒有游客，也沒有牧民和羊群。水草還沒有轉(zhuǎn)綠，原不是放牧的季節(jié)。只有風(fēng)，只有陽光，只有云，只有無邊的靜。  

終究還是要離開。我取下掛在脖子上的哈達，系在湖邊的一塊石頭上。

走過來坐在我的身旁，不要離別的這樣匆忙。

要記住紅河谷你的故鄉(xiāng)，還有那熱愛你的姑娘。—— 《紅河谷》

星仔說下次來的時候，他會帶上帳篷，住在湖邊，這樣可以盡情觀賞多慶錯的日升月落。

我笑笑。祝他他日再來時，湖水盈滿，流過如茵的草原，芳草連天，牛羊成群，鮮花遍野。

美麗的風(fēng)景總會留給有信心，有耐心，真正喜歡并且懂得欣賞它的人，不是嗎？